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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風(fēng)
平丘如覆碗，雜樹相掩映（映，方音讀樣）。
竹隙出村墻，煙形蕩空曠。
春陰態(tài)沉潛，禽聲獨(dú)酣放。
未識山中花，新蕾幾時上。
我有網(wǎng)上友，頗如脫網(wǎng)魚。
渺渺不得見，棖觸予中區(qū)。
佳陽回地暖，春風(fēng)正舒徐。
云溪溪久涸，亦復(fù)漲有馀。
我日推百事，來守溪之隅。
豈為濯其足，更非利其漁；
此溪終入海，能過故人居。
我有網(wǎng)上友，頗如脫網(wǎng)魚。
渺渺不得見，棖觸予中區(qū)。
棖觸勿棖觸，棖觸一何愚。
共此江湖水，相忘即相濡。
相逢樂，相逢苦。
相逢北郭和南浦，相逢一瞥飄然去。
譬明月之逢流云，悵不能交語兮而已驚奔。
譬朝露之逢旭日，為一瞬之微溫兮遂已傾毀其身。
不為相逢樂，樂此相逢苦。
茍不能相逢于巨痛兮，將登昆侖而永望，獨(dú)泣乎終古。
少讀采蓮歌，似與蓮花語；
今讀采蓮歌，似與蓮花語。
少讀采蓮歌，語如兩相悅；
今讀采蓮歌，語如相決絕。
相悅復(fù)相決，荷蓮無一語。
只有年年花，漠漠香如許。
少年聞蓮來，中年望蓮泣。
不知明日老，蓮葉向誰碧。
一日，安徒生之美人魚遇漆園吏之曳尾龜，乃相與談。其言魚嚏鱉咳，蓋不能悉。魚陋龜之無文也，諾為之寄書，而請其友鮫人代購之。鮫人者，中文版之美人魚也。龜?shù)脮栽娤嘀x，而自顧龜爪短拙，不能捉筆，轉(zhuǎn)請諸碰壁齋。碰壁齋才盡，然感二魚之義，且與龜同出莊子之門，于是強(qiáng)頭咬牙，硬拼蠻做，終焉成章。龜受而讀之，搖頭擺尾，團(tuán)團(tuán)自轉(zhuǎn)，不勝其雀躍云。詩曰 當(dāng)代 · 盧青山
網(wǎng)上江湖水，中有美人魚。
盈盈掉長尾，悠悠自卷舒。
行行忽驚詫，對面者誰歟？
背甲厚成尺，匍地行崎嶇；
跛泳借四足，欹側(cè)其身軀。
相逢亦不易，通姓問何如。
一曰安徒生，一曰莊周徒。
一居晶宮里，貝闕聳云衢；
臨窗偶顧盼，鱗介盡瘋愚。
一居水陸隙，曳尾在泥涂；
獸既視我異，鱗亦與我疏；
孤行不自惜，日與影相娛。
魚曰“子無傷，與子行相俱；
我復(fù)有佳友，子或嘗聞諸；
其名為鮫人，其人態(tài)甚姝；
惜哉隔千里，不得共馳驅(qū)”。
行行各別去，異日來郵輿；
開緘鮫人淚，化為掌上珠；
剖珠何所得，得此奇人書。
嗟二美人魚，情好何殊殊；
龜究何物爾，亦得分其馀。
寄詩遠(yuǎn)相謝，詩者碰壁居。
曳尾龜箋：曳尾龜疑即碰壁居。碰壁齋不有詞以龜自喻乎：“三窟兔，六藏龜，團(tuán)身一伏十年非。明朝春色如潮動，又看人間一劫回。”且龜背腹二壁，不正為碰壁齋之族徽乎。又次，夫龜之為物，藏頭露尾；今觀此詩，起頭之小序，固躲躲藏藏，及其末尾幾句，已露其狐貍尾巴矣。
賣瓜賣瓜，吾瓜至大。
吾瓜吾書記所命種，孰謂吾書記之位不大？
賣瓜賣瓜，吾瓜如吾書記之腹大（一解）。
剖瓜之腹，其紅突突。
勺而嘗之，其香馥馥。
剖吾瓜之腹，吾瓜無毒，慎無剖吾書記之腹，吾不知其中何物（二解）。
賣瓜賣瓜，吾瓜既甜且廉。
吾書記命刬吾禾田，種為此瓜，吾瓜胡得而不甜。
吾書記命盡刬吾村社之禾田，悉種此瓜，吾瓜價(jià)胡得而不廉（三解）。
吾瓜甜廉而且鮮。
三口漉漉，未明出屋；
摘瓜于田，汗下如瀆；
擔(dān)之市肆，日始出乎山麓。
胡謂吾瓜不鮮？
請視吾瓜蒂之色顏（四解）。
人瓜十錢，吾瓜三錢；
吾瓜可以療饑，人瓜只止乎口涎。
盍不視吾三口，棄魚肉之饌，而以吾瓜為吾家之中餐（五解）。
賣瓜賣瓜，吾瓜天下之至廉。
子不買吾瓜，將陷吾書記于為官不廉。
既陷吾書記，遂陷吾黨焉。
今夕復(fù)何夕？
七一才過，倏爾數(shù)日（六解）。
賣瓜賣瓜，吾瓜至大。
書記亨亨，將升遷者。
孰謂吾瓜不大？
吾瓜明年將與吾書記之腹同大者。
至吾賤命，則至小者（七解）。
賣瓜賣瓜，子不買吾瓜，吾無以為命，吾無以為家（八解）。
注：岳陽市委書記名余來山，本湖南省主管農(nóng)業(yè)之廳長也，故熟知農(nóng)事，命岳陽之民棄水稻而種西瓜。有滿村盡為瓜民者，有已種稻乃拔去種瓜者，雷厲風(fēng)行，可見一斑。及夏瓜熟，價(jià)大賤，民不堪之。于是命企業(yè)事業(yè)政府單位分瓜，人首百斤抑五十斤。瓜猶不能盡，農(nóng)民傾巢而出，舉吾廠道邊家屬區(qū)，莫非賣瓜之?dāng)?。岳陽之民感公盛德，恭稱之為“來山瓜”，一時道路傳頌。予小子無能，恭記老農(nóng)之語，間雜己意，作為此詩，聊達(dá)寸心焉。
詩成后至岳陽訪友，又獲異聞。其一：市中開會研討對策，有高官發(fā)言，其名句云：“對來山瓜，要放開肚皮吃、提高認(rèn)識吃、帶著感情吃”。舉實(shí)邪，抑巷談邪，則不可知矣。其二：傳來山公將升長沙市長，岳陽之民莫不額手以慶。是吾詩中之語，果不誣焉。
詩成后至岳陽訪友，又獲異聞。其一：市中開會研討對策，有高官發(fā)言，其名句云：“對來山瓜，要放開肚皮吃、提高認(rèn)識吃、帶著感情吃”。舉實(shí)邪，抑巷談邪，則不可知矣。其二：傳來山公將升長沙市長，岳陽之民莫不額手以慶。是吾詩中之語，果不誣焉。
黃蜂何飛飛，飛飛振其羽。
遷自山中木，棲我衡門柱。
托身雖微巢，匪力不能舉。
一日來三四，再聚二十許。
自旦及乎暮，經(jīng)營一何苦。
主人夫何人，山中老貧窶。
差能足衣食，未能起屋宇；
公家借我居，欹側(cè)亦可住。
旭出將傭工，啟門招蜂怒。
追逐過三舍，螫我肩與肚。
癢痛自難當(dāng)，丑腫人亦惡。
前日螫其一，昨日螫三五。
今日吾有謀，預(yù)置水一釜；
潑水透門紗，群蜂四奔沮。
挾勢遽爾出，其捷如餓虎。
回頭笑問蜂：“此計(jì)頗佳否”？
鄰居指予言：“子果一迂腐。
只消滅蚊劑，或者火一炬；
安必窮心力，與蟲折樽俎”？
自顧亦自失，呼蜂相告語：“豈力不能屠，撫心有愧怖。
與汝實(shí)相同，造物所哺乳。
求食求其居，亦不異我汝。
我欲乞我食，門遂不能堵；
子欲安子居，遂必堵我戶。
二難莫可析，慚予私自護(hù)。
請子更重遷，何處無嘉樹？
大運(yùn)自茫茫，聚散古無據(jù)；
子愿為吾鄰，我感子肺腑；
子別吾高飛，亦莫忘此遇”。
① 某族傳說：人之亡也，其魂必返舊地，凡平生所歷，皆必重行，蓋欲盡拾生前所遺足印，囊而去之。予自書中睹此，寥寥數(shù)語，不識其義，而其狀棖觸予心，因?yàn)檠苤?/div>
魂兮歸來。
及予之生兮，肆游走于諸方。
迨予之滅兮，悵馀懷之未忘。
棄予狼犺之軀于山阿，曳予魂兮飄飄而回翔。
役深秋之幽風(fēng)兮以為予導(dǎo)，秉不昧之一靈兮以為吾韁。
晝荒渺之長夜，燭冷螢之微光，杳予歸兮恍茫茫而歸乎故鄉(xiāng)（一解）。
魂兮歸來。
昔予之生兮，徒馳驅(qū)而迷乎南北。
今予既亡兮，猶此痛之未息。
曰予歸兮歸予之舊國，悲來拾兮拾予平生之行跡（二解）。
魂兮歸來。
開我舊闥，立我床隈。
此予呱泣，擁母之懷。
口莫能語，足莫能抬。
眷哉予母，始啟予步。
握予之足，導(dǎo)予以語。
維右維左，顛仆坎坷。
迨予成行，搖曳如跛。
檻不為限，籬不為鎖。
出庭院而尋乎村鄰，結(jié)同儕而為夥。
攀道樹之鳥巢，戲爭斗以陣彼我。
嗟來拾兮何足跡之琳瑯，揣予懷兮猶馀溫之未殤。
量以目兮其形不及指長，親以嗅兮味乳臭之前香。
此予生之初兮行之始張，遷以往兮遂履不歸之窮航（三解）。
魂兮歸來。
歸乎東阿之麓兮，倚乎桑側(cè)。
昔予所歡兮，會乎桑北。
蟬鬢綠兮盈桑之色，跂而待兮其心之熾，紛其跡兮胡零亂而惶急。
歸乎南陌之疇兮，風(fēng)翼其苗。
此予之耕兮，共蹇牛之勞，食妻子兮誰復(fù)能逃。
猶揚(yáng)臂兮欲斥，悵空手兮無鞭梢，淚忽作兮瀉予舊跡之深槽。
歸乎西山之顛兮，愴予心骨。
此予送兮，兒女之遠(yuǎn)別。
羽之豐兮必遠(yuǎn)飏，待不來兮望不絕。
日空陟兮日空下，勞往返兮予骎骎而至于耄耋（四解）。
魂兮歸來。
歸乎北邙之丘兮遲遲其行，履予舊跡兮緬予舊生。
生之已兮既從此征，征而往兮大黑之蒙冥。
謂行世兮如行夜山，潛百險(xiǎn)兮無一安。
人各有私兮私其私，罟與蜮兮孰予憐。
錯訐謗兮交譏訕，日相逐兮如影纏。
莫予惜兮亦莫予識，徒攖其鋒兮溷囂雜。
胡為夫遺跡于其間，生為辱兮死復(fù)為其踐踏。
愛予生兮惜予之跡，拾而歸兮日與魂相狎（五解）。
魂兮歸來。
歸于南北東西之外，歸乎六合九垓；
時空之所屆兮，莫非予之昔來。
三步一壑兮五步一歧，迷所向兮惑其裁。
凡所至者靡不悔，凡所欲往靡不乖。
左可探兮右復(fù)誘，進(jìn)既陷兮退亦摧。
有所覓兮卒不得，時既久兮予亦不知欲何為。
雖有足兮無異縛，跋涉予百年兮實(shí)飄蕩而無歸。
拾此傷痛之跡兮予乃今始得真歸，決將往兮矢不重回（六解）。
魂兮歸來。
臨歸而反顧，瞻舊跡之無馀。
詫新跡又叢生，紛漫漫于來衢。
拾跡終焉留跡，何循轉(zhuǎn)而如輪驅(qū)。
欲拾將安所拾，欲歸將安所歸乎。
抱舊跡以慟哭，立終古之迷涂（七解）。
日本瑞龍檻，嗜酒頗如我。
每歲春初來，其頤遂欲朵。
圃者掘十窟，注酒百斤夥。
茍無此酒加，枝柯頹然亸；
茍有此酒滋，神魄旺如火。
厥齡三百五，干強(qiáng)足不跛。
來日知無窮，造物安能鎖。
嗟予日千化，須鬢隨時墮。
一槎儻能浮，結(jié)廬樹之左。
旦夕共揮杯，醉醒無不可。
國境爭紛紜，朝代屢遷播；
當(dāng)時如生死，迨后寒灰垛；
徒使同胞民，兵戈相折挫。
吾與樹夫子，泯然造物卵。
看此一瞬間，杯底猶未裸（瑞龍檻為樹名。）。
泱泱黃蜂來，逐逐雄蜂媚。
肆此一瞬歡，喪此百年體。
蜂王碩如山，蜂雄渺如米。
小大雖不同，同此繼族類。
死亦何所悲，生亦何所喜。
于中有大歡，生死所不抵。
飛飛蜂王來，翼翼雄蜂比。
造物隨其后，渺渺鴻蒙里（雄蜂與蜂王交配即死。）。
微蚊微蚊游空中，飏飏其羽如無蹤。
吹之以息逝萬里，捺之以指存微紅。
飄飄來吻摩天廈，砉然巨火啖天下。
如盤古之斧所開辟，乾坤崩坼海水立（一解）。
微蚊微蚊聚樓中，摩其肩踵聲其嗡。
經(jīng)營計(jì)畫無作息，為口之食衣之縫。
兀然霹靂，巨廈坍跌。
天裂而傾瀉，地沉而不接。
山岳群飛，擊我肉骨；
聲音轉(zhuǎn)而為唳嗥，肩踵噴而為沫血。
魂魄割斫，散為齏末，欲招安能，請視此茫茫無盡之瓦礫（二解）。
微蚊微蚊騰空中，蔽日為夜天如蒙。
呼嘯而往馳狂龍，往汝之土汝領(lǐng)空，覓汝之族類汝兒童。
上攜死神百萬宗，逢土即擲逢人攻（三解）。
微蚊微蚊居地中，仰天而泣心如瘋。
維地可載天可覆，何處地上非天穹。
身不羽兮手不翼，嗟汝微蚊之民欲何去而何從（四解）。
微蚊微蚊汝無游乎空中。
此蚊才西彼蚊東，彼此循轉(zhuǎn)安有窮。
東西彼此雖不同，同虱此地球而為其蟲，豈必蠻觸不相容。
況地球亦不過一蚊蠓，怵惕孤危兮飄蕩于宇宙元?dú)庵櫇鳌?div class="jkrhfjh" id='poem_sentence_20_706362_comment'>
天上之蚊兮不滅，將此地球之滅兮旦夕（五解）。
按：成昆、微吟、天臺諸兄皆以末解為贅疣。弟亦知其類夫子講經(jīng)，然茍止于四解，似又覺語意未完；此殆恐怖彌胸，不得末解，警及大難，遂情難自慰邪？不可知矣。姑存之，推責(zé)于人，讀者各隨其見，自作減加可也。
先貼亡友伯夷、叔齊二兄舊作一章：《采薇歌》。轉(zhuǎn)自司馬兄《史記》
登彼西山兮，采其薇矣。以暴易暴兮，不知其非矣。神農(nóng)虞夏忽焉沒兮，我安適歸矣。于嗟徂兮，命之衰矣。
弟不才，剝出一章，亡友茍?jiān)冢粗涓腥缡欠瘢?/div>
登彼西山兮，采其薇矣。以暴易暴兮，不知其非矣。神農(nóng)虞夏忽焉沒兮，我安適歸矣。于嗟徂兮，命之衰矣。
弟不才，剝出一章，亡友茍?jiān)冢粗涓腥缡欠瘢?/div>
瞠彼西方兮，飛其機(jī)矣。
以暴逗暴兮，自古之規(guī)矣。
神農(nóng)虞夏日自吹兮，世果安歸矣。
于嗟徂兮，文明之衰矣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