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堂賦(甲午) 清 · 俞漢雋
余于是歲夏。買屋移居。所居草堂。其小如斗。不足以蔽風(fēng)雨。人之見之者或憂余不堪其苦而余顧安之。乃為作草堂之賦而敘其所以安之者。其辭曰。
循太倉而南,西折入崇丘之下,有夷其礐而為屋者。
維之以绹,覆之以茅。
橫以尖椽,縱以纖榱。
欹檐短矮,古壁剝陊。
牖三面而劣通,軒二隅而財容。
媲蝸角之眇微,等蛙井之?卑。
如穴之陶,如壞之鑿。
立則妨首,臥則妨足。
晝雨滲泄以腐簟兮,夜風(fēng)號怒以捲茅。
畏景迫逼而驕虐兮,曀熏環(huán)擁而淫饕。
既見厄于狹陋兮,又遭暴于群微。
帶垂頭而窺床兮,璞利牙而嚙衣。
玄駒聚而上行兮,伊威雜而旁依。
蜿蟺出而夭矯兮,蛣??橢而奔馳。
蓋湫以隘,使登之者嚬。
落兮荒,使過之者嘻。
況飲食寢處于斯者乎。
抑處是之有說兮,斷古人之緯經(jīng)。
上余懷夫邃初兮,下余怡夫情性。
昆吾之未出兮,世盻盻而咸熙。
巢構(gòu)木而為室兮,祁不剪厥茅茨。
茍庇身而斯足兮,又何求乎崇冢。
樸天下而皆然兮,又何有殺奪之為患而刑爭之為用。
及巧之日滋兮,屋愈華而民亂。
瓊宮作而癸殄兮,阿房出而嬴刬。
吾嘗以是而觀于世兮,無古今與小大。
圭竇賤而全身兮,甕牖弊而捐害。
畝宮窄而抗行兮,蓬戶蕪而肆志不見。
夫巍棟煥宇之宏閟乎,鐘鼓晨落而鬼神宵瞰。
燕雀朝賀而狐兔夕至,夫驕足以速患。
儉足以遠害,理非不可信兮,昧者往往而迷墮。
忻吾廬之茍完兮,謇雖陋而猶寧。
吾方倚枕而寄傲兮,觀萬物之賦形。
匝近峰之蔥蘢兮,列遠巒之崷崒。
軒窗闃以靚穆兮,庭戺悄以澹泊。
楠檀之播馥兮,杉檜之舒陰。
月照之而為影兮,風(fēng)吹之而成音。
激素禽之宵唳兮,咽玄蟬之秋唫。
若乃朝暮云霞之異態(tài),陰晴涼暑之殊候。
草木花實之齊匯,禽獸翔走之共類。
班繽紛其供矚兮,皆吾廬之所有。
陶然兮一醉,悠然兮遠望。
曠然兮屏累,蕭然兮絕想。
嵇叔夜之七不堪,邵堯夫之四不出。
尚前哲之攸程兮,庶異患之絕滅。
且復(fù)屋雖小,茍其身之庇也,則未為無所居也。
居雖陋,茍其心之適也,則未為無所安也。
是以蟻國于垤兮,蛸宮于窗也。
蛛都于檐兮,蜂牖于房也。
是豈不至眇兮,猶物性之所適也。
有以余為不堪兮,乃小人之腹也。
歌曰:小吾矚兮天地窄,大吾觀兮竅穴寬。
曰草堂兮眾所傷,我居之兮無不宜。
四時備兮萬象寄,爰清凈兮泯外影。
去術(shù)慧兮菑不逮,守吾天兮終吾年。